奥维兰(Saeed Al-Owairan)是一位已退役的沙特阿拉伯足球运动员,出生于1967年8月19日。他司职中场/前锋,曾入选沙特阿拉伯国家队,并在1994年被亚足联评选为亚洲足球年度最佳球员。对于普通人而言,一生中能有一次高光时刻,便已足够珍贵。
对于普通球员来说,亦是如此。哪怕只有一次机会,能够挺身而出成为孤胆英雄拯救球队,便足以让人骄傲一生。
沙特的奥维兰对此一定深有体会。1994 年世界杯上,他一球成名,成为国家英雄,但很快却沦为入狱的囚犯。30 多岁时,他曾一度来到中国联赛谋生,却惨遭拒绝。这样大喜大悲的人生,实在无法用“刺激”二字来形容。
成为球员前,奥维兰曾在皇家卫队服役
赛义德·奥维兰 1967 年出生于沙特首都利雅得东南部的一个小城镇,家境优渥。受哥哥影响,奥维兰虽然自幼喜爱足球,却并不想成为一名足球运动员。中学毕业前,奥维兰自愿加入沙特皇家卫队。
在沙特,皇家卫队的主要职责是保卫国王和王宫,其选拔过程十分严格,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这比选拔国家队球员的要求还要苛刻。
沙特军队中,每年都会举行足球比赛,而技术出色的奥维兰则是其中最耀眼的明星。他身高 1.84 米,不仅身材高大,技术更是娴熟,在场上如鱼得水,经常在一场比赛中打进 7、8 个进球,让对方后卫叫苦不迭。
由于表现过于出色,频繁有沙特俱乐部的教练甚至主席亲自前往奥维兰家中,劝说他加盟职业球队。沙特著名球队阿尔希拉尔俱乐部的主席更是亲自登门拜访,希望他能成为职业球员。但奥维兰的态度非常坚决:我只想成为一名皇家卫队的成员,足球只是我的业余爱好。
改变奥维兰的转折点是他的哥哥米沙利。1987 年,米沙利因重伤无法继续职业生涯,这让奥维兰感到好奇:为什么哥哥对足球如此痴迷,如此拼命。哥哥长篇大论地讲述了许多,总结起来就是:足球带来的快乐是你无法想象的!
这句话改变了奥维兰的想法。1987 年,征得皇家卫队的同意后,他暂时加盟了沙特著名的阿尔沙巴布队。在全国锦标赛上,奥维兰全力以赴,经常一人就戏耍了对方整条防线。防守球员对他又拽又踢又铲,但都无法阻止这个 20 岁年轻人的疯狂突破。
在全国联赛中崭露头角后,奥维兰迅速入选了国家队。由于程序繁琐,他直到 1990 年才正式脱下军装,成为一名真正的职业球员,为阿尔沙巴布效力。
无人可挡:1993 年的国家队射手王
奥维兰不仅在国内联赛中威风八面,在国家队也同样势不可挡。在代表沙特队的前 10 场比赛中,他就打进了 4 个进球。
在 1994 年美国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第一阶段中,奥维兰一人独进 6 球。在第二阶段的 6 强赛中,奥维兰在客场对阵伊拉克的关键战中破门,最终沙特队以 2 胜 3 平的战绩以头名出线,这也是他们历史上首次杀入世界杯决赛圈。
1993 年,状态火热的奥维兰为国家队打进了 18 个进球,被国际足球历史和统计联合会(IFFHS)评为年度国家队射手王,一时风头无两。当时沙特队的头号射手是马吉德,但他已经 34 岁,日渐老迈。而年轻的贾贝尔虽然潜力无限,但大赛经验不足。因此,27 岁的奥维兰在世界杯前被寄予厚望。
美国世界杯上,沙特队与比利时、摩洛哥以及夺冠热门荷兰队同分在一组。这对沙特人来说无疑是一个艰难的分组。
首战荷兰队,沙特队以 1:2 遗憾落败。次战实力最为接近的摩洛哥队,沙特队从开场就对对手展开猛攻。第 8 分钟,贾贝尔罚入点球,尽管摩洛哥队随后扳平比分,但球队由阿明在半场前再次破门,最终沙特队以 2:1 迎来了世界杯的首场胜利。
两轮比赛过后,比利时队以 2 胜 6 分领跑,荷兰队和沙特队同积 3 分,摩洛哥队则以 0 分垫底,基本无缘出线。最后一轮,比利时队将迎战沙特队,比利时队只需拿到 1 分就能确保小组头名出线,而荷兰队则将对阵摩洛哥队,取胜也能出线。对于沙特队来说,尽管当时 4 个成绩最好的小组第三名也能晋级 16 强,但沙特队想要出线,打平并不保险。
国王的电话,奥维兰的表演
一直被寄予厚望的奥维兰,在前两战中都未能取得进球,这让他背负了巨大的压力。尤其是在第二场对阵摩洛哥队的比赛中,他两次在门前错失必进球机会,这让他闷闷不乐。
在与比利时队的出线关键战前,奥维兰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,而电话的那头竟然是沙特当时的国王法赫德(全名法赫德·本·阿卜杜勒·阿齐兹)。
国王告诉奥维兰:“小伙子不要丧失信心,真主会保佑那些踢出漂亮足球的人,我相信你能在这场关键战中打破进球荒。”这番话让奥维兰受宠若惊,更让他感动的是,随后沙特的两位王子苏丹和费萨尔也亲自致电,鼓励奥维兰在决战中挺身而出。
在这个世界上,有很多人在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时,会突然掉链子或被击垮,然后哀叹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……同时,也有很多人会在命运的关键时刻力挽狂澜,紧紧握住命运的方向盘。而奥维兰无疑属于后者。
与比利时队的关键战中,全沙特民众都在关注着这场比赛。奥维兰充满激情地登场,他没有辜负沙特王室的期望。比赛开始仅 5 分钟,比利时队中场核心希福在前场传球失误,沙特队左后卫贾瓦德得球后顺势向前传球。
后场的奥维兰得球后没有丝毫犹豫,他开始加速狂飙。在行进过程中,他突破了范梅尔和梅德韦德的包夹,梅德韦德的铲球根本没有碰到他。随后,奥维兰用轻巧的盘带躲过了德沃尔夫的正面铲抢,杀到禁区后,他用眼花缭乱的晃动直接将斯密茨晃晕。在电光火石之间,他赶在 4 号阿尔贝特铲球和门将普雷德霍姆出击前倒地射门得分。
破门后的奥维兰没有像其他沙特球员进球后那样跪地或狂奔,而是跑到场边即兴来了一个阿拉伯风情的小舞蹈。尽管这个舞蹈因为队友的上前庆祝只持续了 2 秒左右,但却足以惊艳世界。
事后经过测算,奥维兰从得球到杀入对方禁区破门得分,奔跑了 69 米。
这个进球震惊了所有人,ESPN 的现场解说员激动地高呼:“多么漂亮的进球,多么不可思议的破门,美国人终于感受到了足球的魅力,他们的孩子会在家中后院模仿这样的进球和庆祝!”
荣获 1994 年世界杯最佳门将的普雷德霍姆回忆这个进球时说:“我当时只看到我们在进攻,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,他就像施了魔法一样,直接来到了我们的禁区。所有人都措手不及,只想快点抢下皮球,但最后球还是进了。”
从比利时队防守球员的角度来看,这个进球更加不可思议。
被这个进球打懵的比利时队随后加强了进攻,但始终未能攻破对手的球门。最终沙特队拿到 3 分,在该小组出现三队同积 6 分的情况下,沙特队因对阵荷兰队的成绩处于劣势,获得小组第二名。
赛后,沙特国王在接受采访时表示:“人们都知道阿根廷的马拉多纳,现在我要告诉全世界,我们沙特也有一个马拉多纳,他就是奥维兰,他是我们的骄傲。”随后,国王果断拍板:奖励奥维兰一辆劳斯莱斯轿车,以及数十万美金。
赛后,奥维兰透露,这个宛如神话般的进球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,他深感荣幸,为自己的国家和阿拉伯人民实现了梦想。
悲喜人生:从国家英雄到囚徒
进入 16 强的沙特队未能更进一步,被后来的黑马瑞典队淘汰出局。即便如此,奥维兰的进球和球队的表现依然让世界足坛的列强们刮目相看。
沙特队成为有史以来第一支在小组赛中取得两场胜利的亚洲球队,同时也是继 1966 年朝鲜队之后第二支从小组出线的亚洲球队。此外,沙特队还是 1994 年世界杯上场均犯规次数最少的球队。
沙特队的出色表现为亚洲球队赢得了赞誉,也为日后亚洲球队争取到了更多参加世界杯的名额。国际足联主席阿维兰热在讨论 1998 年世界杯的名额分配时,就以沙特队 1:0 战胜比利时队的比赛为例,称赞亚洲球队同样可以在世界杯上为大家带来惊喜。
奥维兰的这个进球在国际足联评选的 21 世纪最佳进球中名列第六。
回国后的沙特队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,国王更是奖励了每个人一栋豪华别墅,以及珍宝和美金。奥维兰除了得到此前国王承诺的劳斯莱斯轿车外,据说还获得了最多的物质奖励。他不仅是沙特足球的王牌,更是成为了这个国家的英雄。1994 年,他毫无争议地当选亚洲足球先生。
然而,站在巅峰之后,奥维兰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世界杯后,欧洲和南美球队纷纷排队希望他能够加盟,包括意甲的乌迪内斯、葡超的波尔图和本菲卡,以及德甲、英超、荷甲、巴甲的达伽马等球队,都给出了诚意十足的报价和薪水。
由于当时沙特法律不允许球员出国踢球,奥维兰未能如愿。据悉,他曾请求国王网开一面,但遭到了拒绝。
世界杯大放异彩后,奥维兰失去了更上一层楼的野心。在阿尔沙巴布队,他总是显得心不在焉,训练中也有些敷衍了事。当时有传闻称,他的一些放荡行为,但由于在国内,他有英雄人设的保护,因此并没有闯出什么大祸。
1996 年,在伊斯兰的斋月期间,奥维兰偷偷前往埃及开罗度假,并在酒吧狂欢,期间还与一名女子举止亲昵地饮酒。此事被欧洲记者拍到后,直接登上了报纸头条。
对于全民信仰伊斯兰教的沙特阿拉伯来说,在如此重要的时期,奥维兰的所作所为触碰了国家的底线。
查阅资料可知,沙特民众是世界上最虔诚的伊斯兰教徒,禁忌较多。他们认为人体感官上的一切刺激都是一种堕落的表现,是犯罪的开始,因此,禁酒成为了沙特严格的法律。
饮酒者一旦被抓获,将被当众鞭打 80 下,或被监禁 6 个月至 1 年,同时还要处以罚款。买酒、私酿酒或酒后开车者,都将被处以重刑,最严重的将被斩首示众。
奥维兰的所作所为引发了沙特民众和王室的震怒,他回国后立即被投入监狱,并被取消了球员资格。
在狱中,奥维兰积极悔改,默默承受着从英雄到囚徒的无奈。幸运的是,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。半年后,当沙特队征战世界杯预选赛时,锋无力的问题愈发严重,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奥维兰。
最终,沙特国王签署特赦令,将奥维兰的刑期从一年减为半年。但此时 30 岁的他早已没有了当年在球场上的勇猛。在场上奔跑的奥维兰,甚至显得有些笨拙。
最终,奥维兰勉强入选了沙特队的 23 人大名单,得以参加法国世界杯。外界对这位 4 年前打进惊艳进球的沙特人充满期待。
首战对阵丹麦队,首发出场的奥维兰毫无建树,第 79 分钟被队友换下。第二战对阵东道主法国队,奥维兰在第 33 分钟就因伤下场,提前告别了世界杯。
中国求职遭拒,称海埂就像监狱
1999 年,沙特政府和足协改变政策,开始允许本国球员前往海外效力。奥维兰和曾经的国家队队长阿明也想出去看看。然而,由于年龄较大,欧洲俱乐部对他们已毫无兴趣,无奈之下,他们将落脚点选在了中国。
阿明是沙特队 1994 年和 1998 年两届世界杯的队长,他还打入了沙特在世界杯历史上的第一个进球(1994 世界杯,沙特队 1:2 荷兰队),同样是国家的英雄。他并不缺钱,来到中国试训时,他自带了两位仆人,一位司机和一位厨师,还携带了 30 万美元的现金入境。
与阿明不同,奥维兰的情况有些糟糕。经过大起大落和挥霍后,虽然国家福利优厚,让他不至于吃不上饭,但他也想在职业生涯末期多赚些钱,为自己提供更多保障。
经纪人为两位沙特国脚联系的球队是当时甲 A 的劲旅四川全兴。他们的第一站并非成都,而是直接前往海埂与球队汇合。
当时的中国联赛,即使是外援,也要通过体能测试才能拿到上岗证,其中最恐怖的就是 12 分钟内需跑完 3300 米,此外还有严格的 25 米折返跑。体能本就是奥维兰的短板,在了解到这一情况后,他特意告诉主帅塔瓦雷斯和俱乐部:我是 1994 年世界杯上打进经典进球的那个奥维兰,也要测这个吗?而对方的回复则是:没错,就算是罗纳尔多来了,他也得测。
无奈的奥维兰尝试了几次后发现无法完成,于是有些自暴自弃。更让他不满的是这里的环境和绝对封闭的训练。
一次,他和领队余东风在场边闲聊。由于两人的英语都不太好,只能边说边用肢体动作表达看法。当谈到自己曾经入狱的经历时,余东风好奇地问他:沙特的监狱是什么样的?
奥维兰听懂意思后,用手指向面前的宿舍楼和上着锁的大门说:监狱?就跟这里是一样的。最终,奥维兰还是接到了主帅塔瓦雷斯的逐客令。四川教练组的普遍意见是:连沙特国王都管不住的人,我们能控制得了他?
之后,经纪人还为奥维兰联系了一些甲 B 球队,但没有球队能负担得起他的工资。
反倒是阿明在这里踢了半个赛季后离开,他回国后表示:自己到中国,根本不是为了赚钱,就是想体验生活。
流星人生,也有他的闪耀和价值
奥维兰回国后在阿尔沙巴布队继续自己的职业生涯,直到 2001 年退役。在俱乐部层面,他共出场 588 次,打进 238 球。在国家队层面,他出场 75 次,打进 24 球,目前在沙特队史十大射手中排名第九。
退役后的奥维兰曾在多家沙特俱乐部任职,享受着生活的恬淡和足球的乐趣。每当有人询问他当年那个永载史册的进球时,他总是微笑不语。毕竟,天赋这种东西,确实难以言传身教。
1994 年世界杯后,沙特队成为了世界杯赛场上的著名鱼腩,几乎每届比赛都会制造惨案。1998 年世界杯,他们以 0:4 惨败给法国队;2002 年世界杯,他们被德国队以 8:0 血洗;2006 年世界杯,他们曾以 0:4 不敌乌克兰队,连续三届比赛垫底。
2018 年重返世界杯舞台的沙特队,在首战中就被俄罗斯队以 5:0 痛击,看台上的沙特王子与普京一起观战,满脸尴尬。2022 年世界杯,沙特队与阿根廷队、波兰队和墨西哥队同分在一组,前景似乎依然不容乐观。
每当沙特队被对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时,他们总会怀念 1994 年那个美利坚之夏的孤胆英雄——奥维兰。
时光一去不复返,但美好的记忆永远留存。即使普通人的闪光点如流星般短暂,也有其美丽和价值。